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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羊脂白玉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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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在我身後道,“朕不願在榻上枯等,故而親自來為皇後捏肩擦背。”

……

皇上在我身後道,“朕不願在榻上枯等,故而親自來為皇後捏肩擦背。”

我慌忙轉身,掙脫了他的手,蕩起一片水花,“皇上萬萬不可,此事若傳了出去,有損皇上英名。”

花瓣在水面上漂浮不定,我的長發亦浸入水中,我與皇上對視一眼,便立刻低下了頭。

皇上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,“皇後何需如此緊張,既然皇後心有顧慮,朕不動手便是。”

他轉到屏風後頭,坐在了一張太師椅上,默默地等著我。

我不曉得那邊幾時多了張座椅,只是再沒心思泡澡享受。歆兒扶著我邁出浴桶,為我擦拭身子與發絲。

我赤足站在毛毯上,一旁點著炭火,使我不覺得冷。待到歆兒為我換上寢衣,炭火烘幹了我的長發,我穿上鳳履緩緩繞出屏風,走到皇上面前,輕聲喚道,“皇上。”

皇上擡眸凝視著我,事實上他從我繞出屏風時起,目光便凝在了我身上,更或者在我還沒有繞出屏風時,他便註視著我的身影。

皇上攜我步入寢殿內室,與我一道坐在床沿上,說來這也不是破天荒頭一回了,可我還是心中惴惴。我身量算是中等,不高不矮,不胖不瘦,可與他並肩而行,我就像個嬌小的姑娘,尤其是在剛剛沐浴過的情況下,我長發垂散於身後,渾身綿軟,膚白細膩,竟有幾分柔若無骨,弱柳扶風的味道了。

按照正常流程,我該為皇上寬衣除靴,掀被墊枕,待皇上臥於內側,我再自行躺下。

可皇上默不作聲,我也不敢輕舉妄動,只得呆呆地坐著。沐浴過後的清香縈繞於鼻尖,連我自己都想牢牢地抱住自己了,也不曉得皇上在等什麽,又在想什麽。

良久,皇上竟要扶著我躺下,我忙道,“皇上不可,臣妾怎能讓皇上睡在外側,此舉於禮不合。”

可皇上一聲不吭,偏要如此,我也無法違抗。他那一副不欲多言的表情很是常見,他本身便非話多之人,我還總能讓他無話可說,也算是我的某種天賦了。

窩進被子裏後,我瞧著皇上自行寬下外衣,解下褲靴,掀被躺在我身旁。門邊的歆兒與妍兒躡手躡腳地過來為我倆放下床帳,熄滅帳邊的燈,再悄無聲息地退至門外,攏上房門。

黑暗無聲的環境裏,我自覺地往裏挪了挪,片刻後我明明沒有察覺到半點動靜,可皇上似乎貼近了我,我感受到他氣息的靠近,便又往裏挪了挪。

耳邊驀然響起他的聲音,“你是要挨著墻睡,還是要躺在朕的懷裏睡?”

我…

我有的選麽?

我乖乖地窩進他懷裏,心下一瞬間平靜起來,仿佛所有的煩心事,都是我自尋煩惱。我只要聽他的話,不做多想地相信他,依靠他就好。

很快我便進入夢鄉,那是一個溫暖舒心的夢,只是夢醒後,我卻忘了夢見了什麽。

翌日清晨,我本該與皇上一同起來,可皇上動作極輕,顯然是不想吵醒我。

皇上去上朝後,我睡至辰時三刻自然醒,睜眼見身旁無人,心下了然的同時又有些低落,但很快我就把那一絲絲低落的情緒揮散而去。

男人嘛,自當以建功立業、安邦定國為己任,何況他是皇上。我可不想他為了我而荒廢朝政,變成那種沈迷女色,昏庸無道的昏君。

我把歆兒喚來伺候我洗漱,簡單用過早膳,照例先後到仁宣太後和端敬太後那兒去請安。從坤寧宮裏出來時,我發覺前院通往內院的一道月門上,嵌著一塊羊脂白玉雕。

那白玉雕呈圓盤形,與瓷盤一般大小,其上雕刻的貔貅活靈活現,仿若真物。我記得內務府的茍總管向我匯報時說,皇上有意將之贈予仁宣太後,想來此等無價之寶,仁宣太後定會喜歡,亦會感念皇上一番孝心。

之後如何我沒去過問,反正也沒有人會傻到與仁宣太後爭一件寶物,不想今日在端敬太後宮裏見到此物,難道是仁宣太後將之轉贈給了端敬太後?總不可能是皇上送的吧,皇上一向以仁宣太後為先,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。

說來兩宮太後皆非皇上生母,盡管皇上幼時養在如今的端敬太後名下,可彼時尚且是辰妃的端敬太後對皇上並不好,因此皇上沒有理由偏心端敬太後。這些年皇上對兩位太後皆是禮敬有加,但相互之間未必存有幾分真情。

可若是仁宣太後贈予的,這也說不通啊,仁宣太後一向輕視端敬太後,偶爾談及時言辭中多有貶低之意,又怎會將如此珍貴之物拱手相讓?

這倒是奇了。

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永樂宮,歇息片刻後命人把姜禾喊來,哪知她稱病不見。我命歆兒取些藥物送與她,歆兒回來後對我說姜禾果真是病了,面色極差,一陣陣咳嗽。

我只好吩咐妍兒多關照關照她,每日抽空給她煎幾帖藥送去,務必使她盡快好起來。

這倒不是說我宮裏缺她一人幹活,只是我總覺得她這病是因我而起,若她不能盡快好轉,我總是良心不安。

原本我找她來,也不過是為了學琴,而非是要敲打盤問,但願她不要多想。

有蘇貴人的前車之鑒,我不允許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,便讓妍兒帶話給她,明明白白地告訴她,我沒有要利用或者加害她的意思,更不是急著使喚她,望她能安心養病。

我這身份因歆兒之故偶爾踏足一回下人住的耳房也就罷了,若是為了姜禾再去,恐怕又要引人非議。故此那些話我不能親自去說,只能讓妍兒代傳,個中情由相信她能明白。

之後一段時日,皇上忙著處理年下諸事,每日不是在朝堂上與大臣們議事,便是在恪勤殿裏批折子。

我總想著待他忙過這一陣便去恪勤殿裏陪他,可時光如水,不經意間過去多日,我仍未有所行動。

歆兒總說我是在給自己找借口,偏偏我還總說的冠冕堂皇,讓人無法反駁。

眼瞅著臘月將近,我把內務府呈上來的賬目批閱完畢,獨自一人立於門邊,心想今年怎的還不下雪,往年這個時候,我都已經把堆雪人、滾雪球、打雪仗之類的游戲玩遍了。

歆兒搓著手從外邊走來,開口便哈出霧氣,“娘娘怎麽在這兒幹站著,這麽冷的天,娘娘也不拿個手爐,若是凍著可怎生是好。”

我道,“方才本宮聽聞一陣禮樂聲,是有什麽喜事麽?”

歆兒不忿道,“還不就是番邦來朝進貢,再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,那些個蠻夷自是想著法子取悅聖心,借此與我朝親近,以求庇護。”

我瞄她一眼,疑惑道,“這也是慣例了,又沒什麽稀奇的,你這忿忿不平的樣子是出於何故?”

歆兒欲言又止地瞅著我,我道,“有話直說。”

歆兒小聲嘀咕,“奴婢本不想說,是娘娘非要問的。”

我再瞄她一眼,只聽她道,“據說今次番邦上貢之物少了許多財帛,但…”

我不動聲色地等她說下去。

歆兒神色中似乎有些不安,“多了兩位美人。”

美人?

我甚訝然,雖說這也算不上稀罕事,但據我所讀不多的書上說,歷朝天子往往被異域美人所吸引,為之神魂顛倒,為之魂牽夢繞。因此使得後宮大亂之事更是屢見不鮮,畢竟人都有排外傾向,何況是既善妒又要爭權奪位的後宮嬪妃。

印象中我還記得某位皇帝曾有意改立番邦女子為後,便是滿朝文武及後宮中上至太後,下至貼身嬤嬤都反對,他也要堅持到底。

雖然那位皇帝終究沒成功,但由此也可證明,美色迷人眼,更有可能亂人心志。那番邦異域送來的若是禍國妖妃,則後患無窮。

歆兒見我沈思良久,不言不語,唯恐我杵在這風口上著涼受凍,便猶豫地喚道,“娘娘…”

我回過神來,“嗯?”

歆兒道,“奴婢還是扶娘娘進屋吧,外頭天寒地凍的,娘娘實在不宜久待。”

“嗯…”我心不在焉地轉身往裏走,可事實上我本就在屋內,只是倚在門邊罷了。

妍兒適時攏上房門,歆兒已將我扶坐到軟榻上。

歆兒約摸是給妍兒使了個眼色,妍兒心領神會地給我端來了安胎藥。

我滿腦子胡思亂想,連喝的什麽都沒註意,只一仰臉便灌了下去。

妍兒從我手中接過空碗,似乎發出了一聲竊喜的笑,只是我魂不守舍,沒怎麽註意。

片刻後我乍然起身,下定決心道,“隨本宮去恪勤殿。”

歆兒與妍兒都呆了呆,“娘娘這時候前去,會否不太合適。”

我不管不顧地邁步向外,不等歆兒趕來相扶,我已風風火火地行至永樂宮的正門口,命看門的小太監給我把門打開。

兩名太監一齊應了聲是,一人拉起一邊門環,分別走向兩側。在門扇開啟的過程中,我恰好瞧見一支番邦的隊伍不齊不整地走過,隊伍中間有一輛四面環紗的馬車,論理說裏邊坐著的便該是番邦意圖進獻給皇上的美人。

可他們怎麽走了?

歆兒懷裏捧著一件藕粉色鬥篷小跑而來,“娘娘怎麽走得這麽急?”說著便把鬥篷披在我肩上,再轉到我面前,替我系上扣帶,“這寒冬月末的,娘娘還是多穿些吧。”

我由著她為我整理衣袍,只等她收拾好退至我身側,我便提步走到宮門外,徑直往恪勤殿的方向去。

若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異域美人,我倒也想見識見識,只是不知還有沒有這個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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